山那边是攸县
原创 2018-05-06 阿贵 阿贵的闲文
“山那边是湖南的攸县,攸县好歇。”小时候,常听已经腿脚瘫痪的堂爷爷这么说。
“好歇”是我的家乡江西莲花县的土话,好玩的意思。攸县与莲花县是邻县,中间只隔着一些山。堂爷爷年轻时是去过攸县的,当年腿脚利索的他与村里一帮小伙相邀好几次徒步翻山去了攸县。只是,攸县到底如何“好歇”,堂爷爷每次欲言又止,并没有详说。但,堂爷爷每次提到攸县时那股神往的表情与暧昧的语气,除了常常激起我童年的好奇,亦会冷不丁招来堂奶奶的一顿臭骂:“而今走不得要我服侍,老实了,原来气得我死呢!”
凑巧的是,那时的攸县虽然一直只是蹦跳在堂爷爷的嘴巴里,但攸县人却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生活在我们村里。这是一些年青的单身攸县小伙。他们住的是村里人闲置的老屋,干的是扯大锯、拉砖坯一类的粗活。尤为难得的是,他们不仅吃得苦,还人缘好。平日里,他们远远地,就笑脸相迎与村里人打着招呼,从不与人红脸或争斗。村里人有什么杂活,他们也总能随叫随到,并当作自家活儿似的干好。时间一长,他们不但赢得了村民们的普遍认同,甚而讨得了村里姑娘们的芳心。他们中间有的后来顺理成章地做了村里人家的上门女婿,有的甚至一手提着蛇皮袋一手牵着村里姑娘的手回了攸县。那年,我那情窦初开的表姐月夜私奔,据说就与其中一个攸县小伙有关。
略有些遗憾的是,由于小学一毕业就离开莲花在外求学工作,我也就一直没有机会翻到山那边去看看。不曾料到,这次“美丽攸州”全国作家笔会暨“2017年度中国散文排行榜”颁奖会的举办地竟然在攸县,而我因为一篇小文上榜接到了邀约。如此,我终于近距离探寻和体验了一番攸县的“好歇”之处。
攸县“好歇”,在人。
攸县人热情。来到攸县,有一种走亲戚似的亲切与热度。从中巴车司机,米粉店老板,到酒店服务员,攸县人脸上荡漾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平和与柔情,不夸张,不做作,有款待“老表”似的适度关心,却无接待游客似的过度滥情,让人不拘谨无警惕。这次初来攸县,夜晚九点半才下的火车,从火车站到县城的中巴车,虽然只坐了我一个人,司机师傅照样准时发了车,且一路上神情自然毫无怨言,对于我的各类问询也是有问必答,而第二天那位县城至酒埠江的农村客运班线司机,听说我是外地人,在到达停车点后,更是待全体乘客下完车又载着我一个人直接到了宾馆门口。第一天晚上在县城,走进街边一家牛肉粉店,虽然夜深要打烊了,但老板那句“您随便坐,吃点啥?”却依然如邻家大姐般的亲切随和。在县城那家不怎么起眼的“可尔酒店”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时,服务员接过身份证,随口一句“老表来了”,让人心里很是慰贴。
攸县人风趣。说话语气柔顺,一开口,词句与笑意同步到达,幽默与爽朗相伴而来。交谈时,不霸道,不满贯,用词留有余地,用意留有空间,让人很容易平等地参与,漫不经心似的就将那种初来攸县的陌生感和拘束感化为无形。即使在饭桌上,攸县人的劝客也很是家常化,既活络而得体,又不至于使人难堪,这次笔会若干陪餐,几位县领导陪喝饮料居然也陪出了酒味,欢声笑语不断,让人于不知不觉中融入氛围。即或在生意场上,攸县人拉生意也很擅于打感情牌,就连汽车站门口的出租车司机,拉客都是平等协商的语调,似乎全在替出行者着想,让人都有些不忍心拒绝,难怪人们在深圳只要一提到“的士”,攸县就是个无法回避的字眼。
攸县“好歇”,在景。
攸县山水秀。这次活动的举办点酒埠江地质公园,集洞、河、泉、桥、瀑、峡于一身,融名人、名山、名教于一体。宋代彭天益曾赞誉此地“鸾山配凤岭,金水绕银坑”。佛教界也有“北有少林,南有宝宁”之说,而宝宁寺就在此园中。人随景移,机随眼到。一路上,大家的相机、手机一直在忙个不停,而眼睛更是时刻没闲着。
攸县城区美。攸县乃古邑,其深厚的历史文化,咱且先不去管它,由它在书里记着、在地上立着、在地下埋着、在展览馆里放着,我此番倒更着迷于走街串巷尝试着去触摸攸县鲜活的世俗人文。走进城区,街道净爽,小巷整洁,绿树成荫,河湖清畅,人行城中,城在公园中。远视,建筑错落有致,简洁有序;近观,巷幽屋静,布局规整;再细察,人气盈街,居民忙而不乱,祥和安稳。尤为有趣的是,街面上,小巷内,男子皆素面,女子多艳妆,攸县女子成了一道迷人的风景。她们模糊了年龄的界限,母女如姐妹,婆媳似妯娌,五六十岁了仍顶一头时髦的黄毛亦不鲜见。走进一些夫妻店,常见男子老板忙个手忙脚乱,而女子老板娘却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辅导小孩做作业,甚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嗑着瓜子。看来,在攸县做女子是幸福的,因为攸县男子大多不仅勤快,还兼有一副好脾气。